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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明明知道是我。” “是你妈妈。”关静园口齿不清地回答——他确实身体出了问题,为了避祸躲进医院,却突发脑中风,半身不遂。 “妈妈在幻想,那一刀是我刺进去的——我很确定,外公只是觉得这个说法会将对关家的打击降到最低,对吗?一家人两个疯子,不能连外孙都成了杀人犯。” “事实就是你妈妈!”半边身子都动不了,却依然气势惊人,毫无颓然。 关藏轻轻地笑起来,“好吧,我们不争这个。外公,外婆死的时候,妈妈死的时候,您有没有后悔过?” “你妈是我的亲生女儿!你觉得我不会心疼吗?!”关静园瞪着他,低声吼道,哪怕这样做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流口水。“你们有谁理解过我的难处? “你外婆——当年那个形势,我不那么做我们一家三口都活不了,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明白!我那么做还能保住她一条命,保住你妈妈,我背后做了多少事你们没有人知道! “你和你妈妈挨打,你以为我不心疼不生气吗?他要是没有改正我能让他再跟你妈妈过日子吗?说到你妈妈……你妈妈跟那个外国人,还怀了孕!这事儿传出去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关藏微微一笑:“为什么要想,我妈妈不会在乎,在乎的只有您,外公。您还是没回答我——害死妈妈,您后悔吗?” 关静园鼻翼翕动,颤抖着嘴唇,想反驳,却又半天没有说话。 严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马千家床前,“关藏的妈妈,是为什么去世的?” 马千家依然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轻轻地说道:“癌症。” 关乐花因为咳血和消瘦,不得不去了一次医院。检查结果已经是肺癌四期,扩散到肝、淋巴和骨,无法手术,身体机能也扛不住化疗,只能回家,因为骨痛而大量服用吗啡类止痛药。 “根据照顾关藏外婆的保姆的说法,他外婆很大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只是没有尸体解剖,直接火化,也无从得知到底的是不是,而且关家在海外的直系亲戚,听说也有肿瘤病史。” 严恪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所以,如果不是因为——” “如果不是因为他妈妈一直被关好几年,也不会拖到肿瘤扩散才发现!”马千家吼道。 他跟关静园说过关乐花咳嗽,可当时关藏爸爸死亡的事情刚出,风波正起,关静园不让关乐花踏出家门半步,就当炎症治,自己买药吃。拖到不得不去医院的时候,早就晚了。 “殡仪馆来接人之前,我看到您在妈妈身边哭,”关藏盯着药袋里的药水,就快要打完了。“哭得很伤心,说‘爸爸对不起你’。” 关静园闭上了眼睛,胸脯起伏,并不说话。 “其实妈妈从没有恨过您,她没恨过任何人,甚至我爸爸。她去世的时候还是快乐的,说爱丽丝和爱丽丝爸爸一直在她身边,告诉我别害怕,她马上就飞起来,陪着我。” 关藏帮关静园把膝盖上的毯子盖好,轻轻握着他的手臂,“我其实很感谢爱丽丝爸爸,他至少带来了爱丽丝,也给了妈妈一个很美好的幻像。” “那么爱丽丝呢,真的存在吗?”严恪己问道,“没有任何人见过爱丽丝,一个小女孩,活到八岁都没人知道?” 马千家终于抬头看他,像笑又想哭,微微皱着眉头,“其实我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想:一个幻想出来的小女孩,和一个活到八岁都没人知道的小女孩,哪个更残酷一点?” 严恪己答不出来,马千家答了,“我多希望,爱丽丝只是幻想中的小女孩啊!” 第四十八章 爱丽丝生下来就得待在保温箱里,小小的,皱巴巴一团。马千家跟着忙里忙外,要不是人种不一样,差点儿就给认成爱丽丝的爹了。 “如果有一天我看不见这个孩子,我就去死。”关乐花一句话,堵死了关静园要遗弃这个混血儿的念头。爱丽丝心脏机能不好,说不准能活到几岁。当地医院做不了心脏方面的大手术,得去北京,关静园不可能带她们去,等爱丽丝能从保温箱里出来,就带着娘仨回老家了。 爱丽丝唯一的活动范围只有家,没有出过一次大门,没有上过一天学念过一天书。像一朵终生见不到阳光的小花,在角落绽放,然后枯萎,静悄悄地,没有人知晓。 蓝眼,棕色卷发,爱丽丝长得像个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姑娘。性格跟关乐花很像,有点内向,害羞,天真爱幻想。关藏给她讲,她就能跟关乐花做一整天的梦。马千家跟她相处了两年,爱丽丝八岁时的一天,关藏跟他说:“马叔,爱丽丝没有呼吸了。” 小小的棺木化为灰烬,在那之后不久,马千家和关藏又送走了关乐花。将母女俩的骨灰葬在了一处。 “一辈子没有得到过一次全面的治疗,她的心脏坚持到八岁,已经算是个奇迹了。”马千家揩了下眼角,似乎并不想回忆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以后你跟关藏打听去,反正他什么都告诉你。” 严恪己噌地站起来,踢开了椅子。 “那么关藏确实因为他外公失去了母亲和妹妹——所以你更应该告诉我他外公在哪儿!” “你觉得关藏会去杀他外公?!为什么?为了谁?为了你?之前关你打你的时候不杀,现在杀?!”马千家吼道,“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 严恪己笑了,“马千家,你是不是个傻B。关藏他妈的是为了你!是因为你出了可疑的车祸差点儿没命!” “啊?” “你啊个屁,你当他是半个儿子,可他把你当成唯一的爸爸!你之前说要走,难道没看到他都要哭出来了吗?” “能做到完全隐藏一个孩子八年,我不得不说,外公您真的花了很大力气。”关藏说。 关静园睁开了眼睛,有一边已经不太好使。说道:“你恨外公。” 关藏倒有些犯难,“恨吗?我也不知道。现在连接着我和您的,是外婆,妈妈和爱丽丝的死——有,且只有这个。深重紧密,比血缘还无法割裂。” “外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果你好好的,关达应该都是你的。”关静园缓缓地说,他似乎累了,口水顺着他歪斜的嘴角淌下来,关藏仔细地帮他擦掉,注视着他的眼睛。 “妈妈不在了,爱丽丝不在了,我要关达做什么。”药水在输液器中一点点下落,关藏出神地看着它的轨迹。“我看到您在妈妈面前哭的时候,就决定为您好好准备一个葬礼,等到合适的时候,送您去跟妈妈见面,‘对不起’这句话,您可以当面跟她说。 “我也许不是那么恨您,但如果您死了,我会非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