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小向啊，你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夹。”林妈妈嘱咐道。

    就在林家人正欢乐地享受着美食时，房门此时敲响了。

    大家都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正是各家各户的饭点。如果没有真正着急的事情，一般不会有人这个时候敲门。可从敲门声听起来，对方也不是着急，那就是对方有些不太懂事了。

    林妈妈虽然不高兴，但还是站起身，“你们吃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林妈妈打开房门就走了出去，顺带将房门给带关了。

    大家其实此时已经无心吃饭，纷纷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事情。

    原本外面还只是有些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很快外面的声音就大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激烈起来。

    林冬梅一听，另外一个声音不是林秋菊么？她不是好长一段时间没上自己家了么？而且家里也和她说清楚了，希望她不要再来拜访了。

    “我去看看。”林冬梅放下筷子，起身道。

    林爸爸、林大哥和林二哥自然不方便出面，林大嫂也没有立场指责自己公婆这边的亲戚，而林大姐则是对事情不了解。

    林冬梅出门后就关好了门，不远处看到林妈妈的身体已经在那颤抖。

    林冬梅赶紧过去扶住林妈妈，安慰道：“妈，您没必要和这人生气！您先回去，我来跟她说。”

    林妈妈看了看林冬梅，然后转身就走了。

    等林妈妈回房后，林冬梅看着林秋菊，冷冷地问道：“说吧！大过节的上我们家门口发什么神经呢？”

    “有你这么跟你姐说话的么？我可是你正儿八经的堂姐。”林秋菊不满地说道。

    “得了吧，林秋菊，你们家和我们家是什么关系，你自己还不清楚啊？都出了五服，算什么正经亲戚？只不过我爸念在和你爸同村一场又是同姓，才愿意照顾你。”林冬梅看着周遭不断聚集过来的人，知道这事情必须说清楚才行。“你第一次上门，我爸妈就给了你10元钱和票证。此后你但凡来我家吃饭，我爸妈不仅让你吃好喝好，还让你连吃带拿。这别说是一般亲戚了，连亲闺女也不过这待遇了吧？”

    林冬梅的话得到了周围人的认可，纷纷点头起来。

    “但是你想想你做了什么？你说是我堂姐，那你是不是我父母的晚辈？那你上门有拿过一次礼物么？”林冬梅继续问道，“我也不说你送啥值钱的东西，供销社那二毛钱一斤的水果硬糖你买点总行吧？再不济，你下乡插队那里带点新鲜蔬菜过来，我爸妈也承你的情。可你做过什么？”

    林秋菊被林冬梅的话说得红了脸，但还是嘴硬道：“那还不是你家重男轻女！你看看你们家是怎么对待我哥的？”

    “我家重男轻女？”林冬梅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她看了看四周，“各位街坊邻居的大婶大娘们，你们跟我们家都做了至少十几年邻居了。大家说说看，我们家有一丁点重男轻女么？”

    林冬梅对林家还是有信心的，且不说自己念了中专，那林大姐又是念书又是托人在县城找工作，一般的“重男轻女”家庭能做到？所以周围人纷纷表示林家不是这样的，说林秋菊在那污蔑人。

    “至于你哥。”林冬梅对着林秋菊轻笑了一声，“你但凡有你哥一半的上进心，你也不至于这样。”说着林冬梅给大家介绍了林杨的事迹。“人家是技术员考试笔试和实践双第一，难道我们养殖场还不录取？现在人家不仅猪养得好，和他们大队的人也打成一片了，难道因为你的偏见就要否认掉？”

    “就是，小姑娘，我可是听说过林杨同志。”此时有个人出来说道，“前进大队那边对你哥哥林杨那都是竖大拇指的。”

    “听到了吧？林秋菊。”林冬梅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不过是趁着中秋节，我们家不好拒绝你的时候来要挟我爸给你安排工作吧？我们家早在你刚刚来插队的时候就让你死心了吧？我爸是绝对不会干预矿里的正常招工，更加不会安排什么自家亲戚去上班！你要是有本事，学你哥哥，将一门技术学到手并学到精，到时候你自然就能来矿里上班！”

    第234章 并不甘心

    如果是在下乡之前，林冬梅的这番话绝对会将林秋菊羞辱到晕死过去。但是现在，林秋菊却是冷漠地听着林冬梅的责难和周遭人们的指指点点。她并非内心更加强大了，而是她见识过更加深刻的痛苦，这种羞辱反而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这样的大小姐当然不懂我的苦，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么？”林秋菊没有哭泣，嘴里只有这样平淡但冷漠的话。

    “林秋菊，你总觉得这个世界对不起你，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林冬梅叹了口气，语气里也不再冷嘲热讽。“我听我爸说过，你父母也为你留城想过办法，但是你自己作死将自己逼到下乡的选择里。在下乡的这批知青你，你学历不差，头脑也不差，但反你自己能认清你自己一点，你觉得你没有能力和你哥哥竞选技术员的岗位？就算这次失败了，你也会给养殖场和前进大队留下一个好印象吧？如果再有一次机会，那是不是就是你的了？你总说我是什么大小姐，抱歉，我可不这么认为。你去问问我的中专同学，我是多努力才顺利毕业的。你再问问矿里的其他人，我又是做了多少事才得到了这个职位。是的，我现在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干部，但我在这个岗位上依旧诚惶诚恐，唯恐哪天做错了决定而导致养殖场遭受损失。林秋菊，我想你是不懂这些事的。”

    林冬梅说完之后，就径直回了家里，然后将房门锁上了。

    “她怎么样了？”林爸爸多多少少还是念及和林秋菊父亲的感情，所以多问了一句。

    “骂也骂了，说也说了，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样。”林冬梅苦笑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我们家如何如何对不起她。”

    “放她的狗屁！”素来不说脏话的林妈妈忍不住了，“我们家哪里欠她了？这丫头以后再上门，你们都给我打出去。”

    其实林秋菊今天的这番举动也的确让林大哥他们寒了心，本来他们觉得多个同辈的亲戚可以来往是个好事，但是没想到林秋菊最后是这样的人。

    “小向啊，家门不幸，让你看笑话了。”林爸爸略有尴尬地跟初次上门的向晚道歉道。

    “没事的，林伯伯。”向晚局促地说道，“横竖又不是一家人，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小向这话说得对，她以后和我们家没什么关系了，为她弄得我们家门不宁还真的是太高看她了。”林妈妈说道。

    林秋菊这事算是揭过去了，林家人又和和气气地吃起饭来。

    站在门外的林秋菊现在则是又气又恼，可是她也没有勇气再去闹。且不说林松林柏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子，林春兰和林秋菊也是一把力气。再说了，林福荣可是红旗煤矿的生产矿长，闹大了，保卫科的人会放过自己么？要是自己被保卫科逮了，那不仅在前进大队那没有脸面了，估计县知青办也要考虑是不是将自己送到更远的地方去接受改造。

    林秋菊咬咬牙，一跺脚就离开了家属区，径直朝着前进大队走了回去。

    而在回去的路上，林秋菊看到了气喘吁吁的林杨迎了上来。

    “林秋菊，你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又去打扰林叔叔他们了？”林杨没好气地问道。

    本来林杨在合作猪圈里正忙着，结果知青宿舍那边有人来告诉他，说林秋菊往红旗煤矿去了。林杨那里还猜不到林秋菊的想法，无非是想借着今天中秋节的日子去逼林叔叔给自己找个正式的轻松工作么？林杨现在对林秋菊是越来越不满意了，以前这个妹妹还只是有点刁蛮，现在却已经是彻底不讲道理了。林杨原本还为自己主动断绝和林秋菊的关系而感到愧疚，但现在想来，早点摆脱林秋菊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了。

    “我去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林杨同志，难道你还认为你是我哥哥么？”林秋菊冷冷地反问道。

    “是，我和你断绝了关系。但是你别忘记了，林叔叔也是我叔叔，你去骚扰我亲戚还不归我管么？”林杨自然也有自己道理。

    林秋菊和林杨这对兄妹的吵架当然引来了周围正在劳动的队员，大家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在那吵架。林杨和林秋菊的事情，前进大队里的人自然都清楚。而且大家对林杨的印象普遍还不错，毕竟在农村里，一个有点手艺还勤劳的后生总是受欢迎的。而且人家林杨的工作还关系到大家年底能多分多少猪肉的事情，所以前进大队的队员基本都是支持林杨的。至于林秋菊，大概就那几个被荷尔蒙冲昏脑袋的年轻队员会鬼迷心窍吧。

    林秋菊和林杨的争吵也将知青队长何强给引来了。

    “吵什么吵？被这么多队员看着，你们还要不要脸？”何强直接冲着两人吼道。

    等两人没有再说话了，何强对林杨说道：“你那猪圈还管不管？上工时间居然敢脱岗？你自己去找何会计说清楚，看看今天的工分怎么罚！”

    “还有你，林秋菊同志，你算算你每天工分才多少？你年底到底还要不要粮食了？今天工分全部罚掉，算是对你这段时间消极怠工的惩罚。”何强又对林秋菊下达惩罚，“如果你以后还是这样的态度，我就直接请大队长通知县知青办了。你这样很有必要去学习班里好好学习一段时间！”

    林杨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何强这是维护自己。自己的工分是固定的，真要处罚也是养殖场那边。自己去何会计那边说明下，只要有合适的理由，何会计那边也不会说啥。而且自己做了这个态度，也算是尊重前进大队。

    “何强，你凭什么管我？还扣我的工分？”林秋菊却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尖叫起来，“你和我都是知青，你哪里来的权力？”

    “林秋菊同志，你缺席了多少次知青会议，你记得么？”何强不冷不淡地反问道。

    第235章 二嫂上门

    林秋菊跳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虽然自己每天只有四个工分，大概和队上那些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差不多，但那也是自己的工分啊！更何况何强还威胁要送自己去知青学习班，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仅每天要被人念叨，还要天天写思想报告。最重要的是，在学习班是没有工分的，并且所有费用要自理。如果学习班最后考试没有合格的话，那就会被知青办送到改造农场去！

    “缺席知青会议又怎么了？你们除了浪费我的宝贵时间，还有什么用？”林秋菊讥讽道。

    何强摇摇头，说道：“我们在知青大会上通过了将知青编为一个临时生产队的决议，同时经过其他知青同志的推荐和批准，我成了知青临时生产队的队长。这些决定都是在前进大队队部的列席下通过，并且已经报告给公社和县知青办。在上级单位的同意下，我们既然是临时生产队，而我既然是队长的话，我当然有扣除你工分乃至于调整你劳动内容的决定。林秋菊同志，你如果有什么不满的话，可以向大队、公社和县知青办反映。但现在，我的命令是必须执行的！”

    林秋菊这下完全愣住了，自己不过是不想参加那什么破会议，结果居然多了这么多幺蛾子！她张了张嘴，可是嘴巴里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何强一挥手，知青这边都散开了。而前进大队的其他人也见没什么热闹了，自然纷纷就散开了。

    林秋菊站在干硬的机耕道上，仿佛一尊石像一般。不仅没有男知青搭理她，连和她同宿舍的女知青也唯恐避之不及。

    “我就跟垃圾一般惹人讨厌么？”林秋菊自言自语地低声道，“不！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将林冬梅他们都踩在我的脚底下！”

    林秋菊转身朝汽车站那边走去，那个何强不是叫嚣自己有本事去县知青办反映么？好，那我就去知青办找你的麻烦！

    就在林秋菊准备去县城的时候，向晚也在林柏的护送下回到了家里。

    和林柏躲在角落里缠绵了一会之后，向晚羞红着脸推开了家门。不过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她父母及她的哥哥弟弟都在门后等着自己。

    “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向晚羞恼地问道，“要不是林柏在路口就回去了，真送我到家里，还不被你们吓到？”

    “只送到路口？”向爸爸显然不相信向晚的话，“我可是听到两个人脚步声走过来，然后又走远了。等了会，一个走回去了，一个可走到我们家门了。”

    见自己的话被向爸爸揭了底，向晚红着脸跑回自己房子了。

    向妈妈拍了下向爸爸，“哪有你这样的？这是你闺女，又不是什么坏分子！”

    “我们闺女不是坏分子，但那小子可不见得了。”向爸爸幽幽地说道。眼见着自家的白菜要被猪拱走了，向爸爸心情能好才奇怪。

    “我看小柏就不错。”向妈妈对林柏的印象不错，“再说了，林家条件也不错，小柏工作也体面，我们闺女嫁过去不吃亏的。”

    “我可是听说那个林家老二在外面打牌的。”向大哥忽然抛了个黑料出来。

    “你看！”向爸爸仿佛抓住了什么，“我告诉你啊！我们保卫科可是逮了好几个打牌的青年职工，那都是在赌博！”

    “你也说了，那是赌博。如果人家只是耍耍呢？真要赌博，小柏不早被你抓走了？”向妈妈反问道。

    向妈妈的会心一击让向爸爸噎住了。毕竟自从知道自家闺女谈恋爱之后，向爸爸可是无时无刻不想抓到林柏来教训一顿。但奈何这林柏真的是滑不溜的泥鳅一般，别看他小毛病似乎不少，但是却没有任何大问题。哪怕是林柏的上司也只是觉得他太皮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缺点。

    “哼，那他最好别让我抓到。”向爸爸不服气地说道。

    向妈妈也不搭理向爸爸了，而是转身去自家闺女的房间。

    敲开房门后，向妈妈就拉着向晚的手问道：“今天林家吃了什么菜啊？林家的人对你怎么样？你都见到他们家什么人了？”

    “妈，你就不能一个一个问题问啊？”向晚娇嗔道，但还是将林家的午饭说了一遍。

    听完向晚的描述之后，向妈妈就确定了林家的确家底扎实。不过想来也是，林家父母都是矿里的干部，这基础就差不了。林家大姐嫁到县城，结果进了百货公司，男人还是粮站干部；林家大哥自己在掘进队当队长，娶的老婆又是医院大内科的护士长，两人的工作辛苦归辛苦，但赚的钱可不少；就算是才毕业两年的林家小妹不也在养殖场站稳了脚跟？瞧瞧人家的配置，百货公司、粮站、医院、养殖场，这真的是啥都不缺了。

    “小晚，既然小柏对你很好，那他有没有跟你提婚事啊？”向妈妈问道。

    “这才刚刚见了人家家人，马上就提婚事，这也太着急了吧？”向晚恼道，“你闺女我也不会那么上杆子求人家娶我啊！”

    “妈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小柏的条件太好了，妈不担心别的女人截胡么？”向妈妈有些讪讪。

    “如果他那么容易就被其他狐狸精勾走，那我还不如不嫁呢。”向晚道，“我又不是没人喜欢，非得选一个不可啊？”

    向晚和向妈妈的聊天内容暂且按下不表，这边林柏可是喜滋滋地回到了家里。

    “你们这是要干嘛？三堂会审么？”林柏推开门，就看到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那，仿佛在等着自己回来。

    “将小晚送回家了啊？”林妈妈笑着问道，“那有没有见到向晚的爸爸妈妈啊？”

    “没有，我送到路口就回来了。”林柏回答道，“见人家爸爸妈妈干嘛？不尴尬么？”

    “尴尬？你要觉得尴尬，那你怎么将向晚娶回来？”林妈妈反问道，“林老二，我可告诉你，你的婚事可不关系你一个人！你后面还有个妹妹也要嫁人了！”

    第236章 鸡飞狗跳

    正在嗑瓜子的林冬梅没想到自己吃个瓜居然还能惹火上身，顿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林冬梅身上。

    林冬梅尴尬地笑着，“妈，我和周晓不着急的。”

    “怎么能不着急？你和周晓的恋爱申请都批准了一年多了！”林妈妈顿时将炮火集中到林冬梅手里，“也就是你年龄小。通常恋爱报告批准半年，上级单位就要关心什么时候结婚了。我可告诉你，你和周晓的婚事不仅仅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别给我瞎胡闹！”

    林冬梅顿时受教，乖乖地坐在旁边。

    等林妈妈输出完之后，她的目标自然又回到了林柏身上。在林妈妈一顿教训之后，林柏表示元旦之前就和向晚商量婚事。

    因为中秋节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大姐林春兰一家吃完午饭就要走了。林大哥家里就在家属区，而林二哥暂时还住在家里，所以两人肯定是要留下来吃晚饭的。而林冬梅这边因为周晓有车，所以两人也决定留下来吃晚饭。

    送走林大姐一家后，大家或出门聊天，或在家里做点零碎活儿。林冬梅则被林妈妈赶出家门，让她陪着周晓去逛街。

    “也不知道我妈怎么想的，这大街咱俩怕是走了十几遍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林冬梅出了家门就开始吐槽。

    “出来逛逛也不错啊。”周晓倒是看得开，“这秋高气爽的天气，到处走走正好。”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煤渣山附近，这里是矿区很多年轻男女谈恋爱喜欢来的地方，尤其是春秋两季。春季这里开满了映山红，称得上是煤矿一景；秋季这里则是草高过肩，热恋情侣往草丛中一坐就是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私密空间。当然，驱虫驱蛇的药需要带一点，这里不仅有蚊虫，偶尔还有几条蛇会路过。

    林冬梅和周晓自然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他俩顺着小道慢慢地走到了煤渣山的山顶。煤渣山自然不是红旗公社这里最高的山，但是在红旗煤矿范围内却是最高的。毕竟大部分的采煤区都是在盆地，所以有这么一个人工堆出来的高山，站在上面还真有点“一览众山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