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事故

    掉下来的飞艇中有六艘直接掉进了海里，还有两艘撞击在了玻璃罩上然后摔落在小星球里。

    霍宥城开的飞艇就是撞在了小星球上的其中一艘。

    比起掉落入海的，撞在星球上受到的伤害更严重。霍宥城被救出来的时候，浑身已经是血肉模糊的状态。蓝海星球的医疗资源不足以对他进行救治，所以在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他立即被抬上了超音飞机飞回母星球。

    霍家人除了霍宥桥之外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慌了神。

    回程的途中霍宥城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况，飞机一降落，立即被送入中心市最好的医院，霍宥桥也早已联系了世界上顶尖的医生来对他进行抢救。

    经过一整天的时间，霍宥城终于从死亡边缘被拉扯回来，不过却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后脑勺经过撞击有淤血，浑身也多处粉碎性骨折，最严重的是双腿，医生直言要恢复行走都需要两年的康复时间。除此之外，稍微有些幸运的是内脏没有受到损伤。

    “什么时候醒来得看他脑内淤血的恢复状况，手术时已经清理了一些，但还有一些区域以现有的医疗技术无法彻底清除，所以需要他自身的修复能力。”出来的主刀医生双眼熬得通红，他已经有超过三十个小时没有休息过了。

    听到消息赶回来的霍家父母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合眼了，霍老太太的一双眼睛更是哭得红肿，她抓紧了医生的手，声音沙哑，“我的小儿子真的能再醒过来吗？会不会……有醒不过来的情况？”

    医生在一双双眼睛沉重地注视下，顿了顿，道：“虽然这个几率不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各位请做好各种准备。”

    霍老太太一愣，立即就晕厥了过去。

    家里乱成一团，霍宥城的公司员工听到消息也引起了不小的震荡，幸好霍家堂叔从外市的分公司回来坐镇了，又有他的好友程岩舟帮助，才得以像以前一样顺利运转。

    这群人中，最忙碌的是霍宥桥，要联系医生，要调查事故的起因，还要安慰母亲，安顿幼女……他忙得团团转，但脸上却从未流露出丝毫慌乱，声音依然沉稳有力，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疲惫，在他的安慰下，霍老太太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一些，也愿意吃一点东西了，还被劝着回去睡了一觉。

    叶知是很容易被忽视的存在，这时候也不例外。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得到指责，毕竟霍宥城是因为他才出了这样的事，但事实上并没有。霍家二老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所有人都处在担忧和悲伤中，无法再顾及更多。

    叶知笨嘴拙舌的不会安慰，在这种时候也无法出力，便一直守在旁边。他也一直没有睡觉，没有进食，连水都没有喝上几口。肚子里的饥饿早就过了，胃部好像消失了一样没什么感觉，身上也没有多少力气。在霍老太太被送上车的时候，霍宥桥走到了他面前，跟他说了近两天来第一句话：“你也回去休息吧。”

    叶知抬眼看着他。

    对视时会产生的亮光消失了，彼此眼眶里都有红色的血丝，以及一些叶知无法形容的东西。

    那东西重得无法承载，叶知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未来变得很渺茫了。

    若是之前还有巨大的希望的话，那霍宥城的事故就是打破希望的利刃。它将他们并不稳固的感情再次劈得支离破碎，无论霍宥城能不能醒来，醒来后能否恢复往日的康健，他们之间都很难再发展下去。

    名为“道德”的枷锁再次牢牢锁住彼此，五花大绑式的系牢了，存在感十足，令他们再难挣脱。

    “好……”叶知张了张嘴，只说得出这个字，再多的言语已经不适合他说了。

    霍宥城在重症病房住了五天，然后苏醒过来。

    他的醒来让周围的人全部都松了口气。

    连主治医生都很兴奋，出来告知的时候脸上都露出激动的笑容，道：“以我以前的临床经验，以为至少要昏迷一个月以上，甚至还有三成的几率会永远无法醒来，却没有想到居然醒得这么快，看来不止是病人平常的身体素质好，还有他的求生意志非常强烈。”

    霍老太太激动的都哭了，抓着他的手问道：“那他、他清醒吗？”

    人的身体最重的就是脑，在医疗科技上已经发明特殊心脏代替人体心脏治疗重症心脏病的今天，唯有脑部是无法用什么器械替代的，因为那里有最复杂的组织结构。人伤了脑部，很容易引发后遗症，譬如失忆，或者记忆混淆等等。

    医生道：“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还疲惫，暂时不适合群体探望。”

    重症的病人每天有半个小时的探望时间，除非特殊情况，每次只允许一人进内。于是第一天进去的便是霍宥桥，旁人都在外面等待。

    听到他苏醒的消息，霍家的人都集齐了，哪怕是堂叔堂伯那些没那么亲近的血缘关系的亲戚都来了，还有他的朋友们全部守在外面。

    青青就在叶知旁边陪着他。

    原本话就不多的人，这段时间的话更是少，清瘦的身体也变得愈发消瘦，脸颊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睛下还泛着两团青色。霍老太太原本忧虑没有注意到他，注意到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这时候才想起还要安慰他来。有人看起来比她更脆弱，她的情绪反倒稳定了一些，还会握着叶知的手道：“好孩子，阿城的福气向来厚，不会有事的。”

    叶知也希望他没事。

    虽然不爱他了，但依然盼着他能恢复过来，因为事故会发生的起因就在于他。

    若不是他的抗拒，霍宥城大概不会花这样的心思来寻求他真正的谅解，不会想制造惊喜，也就不会去学开飞艇，然后因为不熟练而造成事故——没错，事故的起因被调查出来了，飞艇上的监控表示确实是由于霍宥城操作不当才造成了撞击。

    而操作不当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在事发前十天才开始学习如果操作飞艇。飞艇虽然是轻型飞行器，但操作系统远比飞机要复杂得多，正常人要学习一年以上才能驾驶得动飞艇，三年以上才能熟练飞行。

    十天时间，到底太仓促了。

    然而他迫不及待想让叶知冰释前嫌，所以计划了这么一个补办婚礼的方案。在他的原计划里，他在小星球上降落之后，他会捧着玫瑰花在叶知面前下跪真正求一次婚，然后一起穿上定制的礼服，在日光带降落时、夕阳最美的地方宣誓，成为真正的爱侣。

    第一次探视的时间结束，霍宥桥一走出来，众人就围了上去，人人视线里都带着关切，连叶知也不例外。

    霍宥桥开了口：“他意识清醒，认得我是谁。”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程岩舟甚至抹了把泪，道：“我就知道二少吉人天相，没什么问题的。”

    青青也高兴起来，主要是为叶知高兴，“知知，你听到了吧？霍二少没事，救回来了。”

    第二次探视的名额给了叶知。其实霍老太太想进去见见小儿子的，但丈夫怕她看到儿子的惨状会受不住，所以阻止了，用的理由也很巧妙，“阿城已经结婚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该是他的伴侣。你没看到小叶这几天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吗？该让他去看看安安心。”

    霍宥城住的重症当然只有他一个人，叶知一进去，就被太多的医疗器械吓到了，连步伐都变得小心翼翼。护士小姐把他领到了里面，他很快就看到了病床上的人。

    四肢全被绷带缠住了，原本英俊的五官也被缠得只能看到眼睛鼻孔和嘴唇，连下巴都被包住了。

    叶知虽然能想象他的伤很重，却没有想到会重到这个地步，心脏倏地就被揪紧了。

    护士小姐道：“他声带虽然没有被伤到，但说话会比较费劲，吞咽也比较困难，您可以用棉签沾水给他润润唇，记得不能说太刺激的话。”

    叶知道了谢，拿起放在一边的杯子，又抽取了一根新棉签，沾了水要往下弄的时候，就对上了霍宥城的视线。

    大概看到是他，那双眼睛里流露的是笑意。

    很高兴的笑意。

    叶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连忙挪开视线，用棉签往他干燥的嘴唇上轻柔地摩擦，一边低声道：“身上痛吗？”

    霍宥城发出低低的“嗯”声，很费劲的模样。看到他张开嘴唇还想说更多的话，叶知连忙道：“你先休养，不要说话，会难受的。”

    霍宥城却不听，微弱的发出一个一个音节，“喜、欢、我、为、你、制、造、的、惊、喜、吗？”

    惊喜早已变成了惊吓，而且即便不出这出事故，结局也绝不会如霍宥城所愿。想到这里，叶知的心情复杂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最终也只能轻轻点点头，“喜欢。”

    除此之外，没有办法有其他的答案。

    他和霍宥桥之间的心动终究因为这起突如其来的事故中断了，他们双方无论是谁，都无法再轻易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