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

    周玉人的大脑感到了难言的刺痛酸胀，这是他连续三个通宵处理工作留下的“奖励”，他终于显得又些憔悴，双眼下的青黑和嘴唇上的些微死皮让他仿佛脱了水一般。

    私人飞机在夜空中安静地飞行，周亭止半个小时之前才给他发了消息，告诉他三个月之内都别想让自己再帮忙找空管部门开条子，原话是“这一次是看在我弟夫的份上”，弄的周玉人哭笑不得，不过国内对私人飞机的飞行区域向来管控严格，周亭止确实帮了大忙。

    他自然投桃报李，承诺会帮姐姐和她的女友打掩护。

    周亭止需要他的掩护，她如今已经走的很高，暂时不能落下口舌，可女友又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她们的孩子。

    周亭止不能拒绝她，但是也不能放弃自己的前途，她在这个时候终于衷心地感谢上苍给了自己一个聪敏的弟弟，甚至表示之后会向父母美言几句——“到时候过年你就可以带他到家里来坐坐了。”

    周玉人却皱眉，否决了这个提议，“没必要，他不需要其他人的认可。”

    一想到要让黎岐去面对家里那些家伙，周玉人就不能忍心，他不愿意看见黎岐讨好别人，也不愿意看见黎岐在自己的家人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归根到底，他爱黎岐，要和黎岐在一起一辈子，这是他的想法，他不愿意自己的爱成为一种负担，反而叫黎岐辛苦。

    可是，如果能用一些小小的手段得到黎岐更多的偏爱的话，周玉人倒是非常乐意。

    于是他一下飞机就立刻去见了黎岐，并没有好好打理自己，只要一推门就能叫黎岐看见自己的憔悴可怜，黎岐会如何心软的爱他吻他，简直叫他心中甜蜜。

    但他没有想到，推开门之后，先看到了黎岐身后泳池里忽然甩出的一条蓝紫色的巨大尾巴。

    周玉人眼皮一跳，露出一点虚弱笑容，“黎岐，那是什么？你的新宠物吗？”

    黎岐却忽然满脸泪水，一下扑进他的怀中。

    “小玉。”

    一瞬间，周玉人的疲惫、甜蜜、心机……全都化为乌有，他立刻回抱住黎岐，被对方的眼泪弄的心都碎了，不住地对他说，我在、我在、我在……再顾不得想什么，先回了屋里，好好安慰许久，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了？”

    说着，眼里带着火气，冷冷的瞥了一眼其他人。

    系统看着这两个人，简直无话可说，“他刚从末世回来。”

    其实本来人都好了，没啥事了，黎岐和赵长风甚至跟没发生过什么一样的还是那样相处，结果谁知道周玉人一回来，反而把人弄哭了，屋里谁也没想到黎岐先开始还好好的，结果一见到周玉人，直接就哭了。

    黎岐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心中有些不知所措，更为自己的眼泪慌张。

    忽然，赵长风开了口，“我出去一下。”

    ?其他人也都立刻反应过来，也找了借口离开。

    这下就只有黎岐和周玉人两个人了。

    “吓着了？”

    周玉人的瞳孔变得暗沉幽深，他很想做些什么，可他终究又做不了什么，这一刻他产生了一点无能为力的苦恼，他不能跟着黎岐一起去那些地方，也不能让黎岐不再受强制。

    可他也不能怨黎岐，黎岐纵然错了，不该去触碰系统这样的东西，可是他已经为此吃够苦头了。

    “……这种东西，能不能转到我身上来？”

    黎岐摇了摇头。

    “以后不用了……”

    这分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但黎岐却并不能完全开心。

    在周玉人的面前，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错误。

    “我做了很多坏事。”

    “没关系的。”

    “有很多人因我而死了。”

    周玉人顿了顿，“没关系。”

    这并不是假话。

    无论黎岐遇到过什么，周玉人都不会对他苛责，他知道黎岐那颗别扭柔软的心，他曾经活得并不算光鲜亮丽，当他开始想要做个好人，或者至少不要做太坏的人的时候，就难免过火，世界上存在一种人，会无意识的把错误归咎给自己，而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总是认为自己错了罢了。

    “你没有错，无论做了什么，我知道你没有错。”

    在黎岐从末世回来之后，在他再也不用被迫轮转在各个世界中之后，他终于大哭了一场，在这场瓢泼的泪水中，过去的一切终将成为序章，那些黑暗的、颓废的、五彩的、梦幻的、内疚的、痛苦的……

    所有的过去，随着眼泪被收藏起来。

    他的所有过去组成了黎岐这一个人，他的缺点如此坦然地暴露出来，连同那些可爱的，属于普通人的优点。

    在最后的最后，有人轻轻问他。

    “我们之中，你最爱谁呢？”

    黎岐没有回答。

    于是，那个声音又问。

    “那么，你爱我吗？”

    “嗯。”

    一个吻落在了湿润的，泪水滑过的唇上。

    “这很好，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