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两瓶加白酒三两

    接连几天，高驰忙得见不着人，陆离安心上班等消息。

    这里比不上市里，那里有张主任罩着，在这里，陆离只能遵守正常的上下班时间。

    山阴县民风还是偏保守，火葬的人并不多，因此两人还算清闲。一上午她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张先勤看到了也不管。

    午饭过后，两人回到工作间，各自占据着桌子一角。

    “合作”之后，两人无形之中有了默契，因张先勤也抽烟，陆离不再避讳她，两人各自低头盯着手机吐烟圈。

    张主任突然发了微信过来，只有简短的五个字：小陆，回来吧。

    陆离没问曹丽华那件事情是怎么解决的，想了会儿，只回了一个字：好。

    张主任没再回信息，陆离拿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找到高驰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高驰没接，陆离也没再拨过去，她放下手机，看向对面的张先勤。

    “主任让我回去了。”

    张先勤沉默了会儿，抬起头看向陆离，说：“也该回去了。”

    该？

    陆离眨了眨眼，笑了，问：“不欢迎我？”

    张先勤也笑了，说：“说实话，不是很喜欢。因为，这破地方压根没什么可学习的。”

    陆离也不生气，哦了一声。

    张先勤说：“晓雅是我亲妹妹。”

    一瞬间的疑惑过后，陆离点了点头。

    “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张先勤笑了笑，说：“晓雅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千万不要给你气受。”

    陆离有半秒的呆愣。

    天台上的每次谈话结束后，张主任都会夸赞一番，陆离以为她只是客气而已。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细心。那么，她让自己来山阴，多半也是在帮自己。

    “谢谢。”

    张先勤问：“什么时候走？”

    陆离没立刻回答，过了会儿，才说：“我想多待几天。”

    张先勤说：“行，走前，说一声就行。”

    五点半准时下班，时间还早，陆离无事可做，突然觉得很无聊，于是坐公交车来到了山阴县公安局。刚想往门口走，她又拐了个方向，往对面的招待所走去。

    一直到天黑透，一辆出租车在门口停下，陆离才收起手机。

    高驰本疲累不堪，一抬眼突然看到堂内沙发上坐着的人，像吃了兴奋剂，立刻来了精神，两步跑进了大堂，在陆离身旁一屁股坐下。

    江超和方一键见他乐得合不拢嘴，对视了一眼，打了个招呼也不停留，直接回屋去了。

    几天没见，高驰很兴奋，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先说哪一句，看着她也无从下手，最后，他往她身旁又挪了挪，说：“饿不饿？”

    陆离摇了摇头，问：“忙完了吗？”

    高驰摇头，“还没。”

    陆离说：“主任让我回去了。”

    原来……是来说这个。

    高驰很失落，不知道说什么，也就什么都没说，只整张脸垮着。

    陆离说：“要我等你吗？”

    高驰的脑子突然间就转过弯来了，兴奋连同狂喜让他点头如捣蒜，笑着说：“要！要！”

    陆离嗯了声，说：“我回去了。”

    她站起身来，高驰忙一把抓住她手，昂起下巴看着她人，又是一脸失落，“不陪我吃饭了吗？”

    陆离木着脸，低头看他，说：“不饿，明天我再来找你。”

    高驰拉着她手晃晃两下，脸上三分可怜三分祈求四分真诚，说：“小鹿，我饿了。”

    陆离面无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高驰咧开嘴笑，也不说话，一路牵着人上二楼，打开了楼梯左手边的第二间房，然后，把人推了进去。

    陆离看了屋内一眼，没问为什么双人间突然变成了单人间，在屋内唯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高驰弯腰亲了亲她额头，把手机递给她，说：“点外卖吧，你吃什么我吃什么。我先洗个澡。”

    陆离抬眼看他，高驰揉了揉她头顶，从包里随便找出两件衣服，进了卫生间。

    陆离翻了一圈外卖，最后点了一份爆炒野山鸡套餐，付款的时候，陆离朝卫生间问道：“密码多少？”

    高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332211。”

    陆离输入密码，把手机放到电视机柜上，然后手托着下巴盯着卫生间的门。

    高驰洗了一澡后，也不困了，精神抖擞，他三两下擦干身体和头发，套上衣服，推门出去。

    热气随着门开跑了出来，他人清清爽爽地走出卫生间，陆离方眨了一下眼睛。

    高驰抬眼，不想撞上了她目光，愣顿一秒后，他两步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捧起她脸，张口吻下去。

    他身上还带着湿气，裹着浓浓的洗发水和香皂的香味，陆离张开嘴，手环上他脖颈。

    “咚咚咚——”

    高驰整个人一僵。

    “咚咚咚——”

    突兀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高驰才睁开眼，放开她的嘴唇。

    吻得凶猛，吻得急切，吻得位置不知何时对调，她像团棉花一样瘫坐在他腿上，胳膊无力地勾着他的脖子，大口大口喘气。

    高驰忍不住又吻了她几下，笑着低声说：“又睁着眼。”

    陆离红着脸从他腿上下去，进了卫生间。

    高驰又平复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开门。

    江超和方一键站在门外。

    两人也不等高驰说话，越过他直接进屋，江超在床边坐下，说：“老高，我还是认为蒋健华没问题。”

    方一键附和说：“我查了他那几日的出行，他那几天都不在山阴，没有时间。”

    高驰看了卫生间一眼，坐到唯一的板凳上。

    几天查询下来，三人都知道蒋健华没有任何动机杀人，岳父也的确死于突发心肌梗塞，可偏偏那几天他突然抱病请假，去向不明，他自己也三缄其口。

    高驰说：“没有证据，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方一键刚要说话，卫生间的门开了。

    江超和方一键回头看了一眼，江超说：“那也不能仅凭一封举报信就给他定了死罪。”

    陆离有片刻的尴尬和不知所错，随即她拿起高驰的手机出了屋。

    招待所旁边有家饭店，陆离进去点了两份凉菜和三个炒菜，要求打包。炒菜好了，外卖也送到了，陆离拎着两大袋吃的上楼。

    推门进去，三人依旧聊着。

    陆离将袋子放到电视机柜上，高驰把两边的床头柜挪到床边并到一起，然后把饭菜一一放上去。

    江超回屋拿了两个板凳过来，陆离坐在床边，三人坐在板凳上，开始吃饭。

    三人聊工作，陆离安静听着，低头挑着碗里的米饭，高驰时不时放两块肉进她碗里。

    饱饭之后，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江超和方一键带着板凳回了屋。

    陆离将垃圾收好，扔进垃圾桶，然后进卫生间洗漱。

    待出来时，床头柜归了原位，高驰已经瘫在床上睡着了。

    他大张着四肢占据了整张床，陆离站在床边盯着他看。

    高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伸手拉住她手，让出了半张床，又闭上眼睛。

    “别走了。”

    陆离顺势在他旁边躺下，高驰翻了个身，将人搂入怀，然后抬手关了灯。

    还不到十点，陆离一点都不困，她玩了会儿手机，然后盯着眼前放大的脸出了神。

    高驰呼吸很重，困极累极，嘴巴微张。

    陆离抬手摸了摸他脸。

    毫无意识地，高驰闭着眼，缓缓地蹭了蹭她掌心。

    陆离的手微微一顿……

    一早醒来，陆离的第一句话就是：“给我当回模特，可以吗？”

    模特？高驰愣了一下，笑着问：“给钱吗？”

    陆离问：“多少？”

    高驰盯着她看了会儿，低头吻在了她嘴唇上，等人几乎喘不过气了，高驰才放开她人。

    “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陆离嗯一声，点了点头。

    她一脸认真，高驰一愣，蹭了蹭她额头，笑着说：“借你用一天，随你怎么着，给点吃的就行。”

    高驰出门前，陆离突然间问道：“你们嘴里的蒋健华是不是戴着副黑框眼镜，五十岁上下，右额头一颗黑痣？”

    蒋健华的右侧额头的确有一颗痣。高驰问：“你见过他？”

    陆离说：“在医院醒来的前一天下午，在告别室里见过。”

    那天正好是蒋健华岳父的死亡时间，高驰忙问：“还有别人见过他吗？”

    陆离说：“张主任也在，还有一个卷发女人。”

    卷发女人应该是许梦，高驰问：“他在那里干什么？”

    陆离说：“见他儿子。”

    高驰皱眉，想了想后，问：“那天夜里张主任临时安排的那个？”

    陆离点了点头。

    高驰两步走到陆离面前，捧起她脸，给了她一个法式热吻，然后一把松开她，出门去敲江超和方一键的门。

    十分钟后，陆离跟着三人来到了对面一楼。

    柜台后的人见到她，立马摆起了脸色。

    陆离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跟在三人身后进了陈队办公室。

    陈队见到她，忙起身道：“陆小姐，何百川人我们已经抓起来了，正在和他老家那边联系核实，需要时间，您再耐心等待一下。”

    陆离愣了，高驰三人也愣了。

    两秒钟的尴尬后，高驰将陆离的话一一告诉了陈队，陈队将蒋健华和许梦的照片找出，递到陆离面前。

    “确定是他们吗？”

    陆离点头，“是。”

    陈队又问：“你说那个人是他儿子？”

    陆离点头。

    陈队说：“蒋健华只有一个女儿，人在国外，你怎么确定那人是他儿子？”

    陆离一愣，想了想后说：“单位应该有档案，你们可以去查。”

    陈队又问：“他儿子怎么死的？”

    陆离说：“事关死者隐私，你可以去问他本人。”

    陈队顿了顿，说：“陆小姐，这里没有隐私。”

    陆离看了他一眼，说：“死亡证明上写的是猝死，但是他身上有很多针孔，尤其是大腿上。”

    陈队愣了，这种情况大概率是注射毒品过量，难怪蒋健华三缄其口。他又问了一个高驰问过的问题：“还有别人见过他俩吗？”

    陆离说：“张主任…张晓雅。”

    陈队点了点头，站起来朝陆离伸出手，脸上如释重负，态度诚恳：“陆小姐，谢谢。”

    陆离眨了眨眼，也站起身，伸手回握。

    ……

    陆离拦了辆出租车回殡仪馆。

    下班的时候，陆离在门口见到了一人。那人倚着墙，朝她扬了扬下巴，语气轻佻：“美女，笑一个。”

    陆离停在他面前，静静地盯着他看。

    高驰笑了声，上前揽着她腰便走，说：“走，请你吃大餐。”

    被他带着走，陆离一把拉住他，问：“为什么？”

    高驰说：“因为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陆离说：“不用了。”

    高驰说：“本来是陈队想出面请你，被我回绝了，他派我当代表，请你吃顿好的，说随你挑。”

    陆离问：“就我们？”

    高驰顿了顿，如实回答：“还有江超和方一键。”

    陆离说：“好。”

    见她答应，高驰咧开嘴笑，说：“那就去山阴最好的馆子。”

    出租车停在了一栋六层楼的海鲜酒楼门口，高驰带着陆离进了一间包厢。

    见两人手牵手进来，江超和方一键对视了一眼，江超说：“小陆同志，今天能喝酒吗？”

    陆离问高驰：“忙完了？”

    高驰说：“忙完了。”

    陆离说：“你们想喝就喝吧。”

    江超哈哈哈笑了，说：“小陆同志爽快。”

    上菜后，高驰将几样带虾的菜挑了一些放到陆离面前，江超开了四瓶啤酒，一人一瓶。

    高驰瞪了江超一眼，将陆离面前的啤酒拿了过来。

    陆离说：“换白酒吧。”

    高驰愣了。

    江超声如洪钟，“好！”

    白酒上来后，陆离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想了想后，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

    三人聊天，陆离低头吃饭，时不时给三人添酒。酒过三巡，三人声音开始大了，陆离盯着满脸通红的高驰，勾起了嘴角。

    原来是啤酒两瓶加白酒三两。

    陆离替江超和方一键叫了出租车，然后扶着脚步虚浮的高驰上了另外一辆出租车。

    上楼的时候，陆离有些后悔，高驰太重，她很吃力。

    好不容易将人扶进屋，陆离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看了会儿床上大着四肢的人，她拿出手机，打开了相机。

    低头查看了眼视频，陆离打开空调，脱掉卫衣，进卫生间洗漱。

    推门出来，本应该睡着的人正坐在床头，双眼清明，陆离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了。

    “你装醉？”

    高驰噗嗤一声，说：“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我？”

    陆离顿了顿，来到床侧，背对着他坐下。

    高驰低声呵一声，一个用力将人拉到了床上，而后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满嘴酒气，陆离偏过脸。

    高驰呵了声，依旧吻在她嘴唇上。

    “生气了？”

    陆离眨了一下眼睛。

    还得找机会再试一次。

    高驰笑了，说：“后天一起回家。”

    陆离抬起胳膊架在他脖子上，转回脸，看着他，说：“好。”

    高驰撑起胳膊支着，低头亲了亲她眉心，说：“回去……我想带你去见见我妈。”

    陆离说：“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高驰摇了摇头，说：“不，这次不一样。”

    陆离没问哪里不一样，盯着他的眼睛，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