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上】
“你敢动他一根手指试试！”那个幼小的精灵怒吼着，一拳拳揍在那个小牛族人的脸上，白玉般的手指上染上鲜红的血，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 “别打了！玛雅！你会打死他的！” 雅各布害怕地看着面前的玛雅：他看起来雌雄莫辨，像少年又像少女，芊芊玉足直接踹翻了那个小牛族人，扎成高马尾的黑色头发差点擦到了地上的血。 血。 一大滩血从那个小牛族人身上流了出来，就像下雨积起的水洼，玛雅狡诈地笑了笑，蹲下来看了看昏迷的牛族人，指尖轻点，舔了舔指尖的鲜血，一副满足的表情。 “嘿嘿。”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看起来很满意如此，雅各布害怕了，他拉了拉蹲着的玛雅。 “别打了，别打了。”他的语气里都带着哭腔了。 玛雅眨眨眼，看着面前的雅各布：面前的雅各布看起来和他一般年纪，不过和精灵不同，雅各布的双腿是牛腿的模样，他的皮毛是很顺眼的金色，头发都是漂亮的金色，牛耳朵在不安地抖动着，才长出来的牛角洁白如雪，他长得比一般牛族同龄人高大魁梧，可绿色的眼睛里一片温吞。 玛雅看了半天雅各布，然后笑了，他笑起来好看又让人觉得可怕，他跳到了雅各布的身上，纤细的腿夹住了雅各布的脖子。 “别管他了，我们继续玩骑牛！” 所以牛族首领和精灵王冲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那个牛族小孩几乎奄奄一息，玛雅骑在雅各布的身上，而雅各布一直看着牛族孩子。 “爸爸！”雅各布不安地低着头，“对不起，是我的错。” “父亲，他好好玩，我能把他带回去吗？”玛雅歪头问着精灵王。 精灵王眯了眯眼，他听到了其他精灵小孩的窃窃私语，惊恐的，蔑视的，他们说，怪物。 “从雅各布的身下下来，玛雅，骑在未来的牛族酋长身上是非常失礼的。” 玛雅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听精灵王的话，但他也知道不要惹气头上的精灵王，他撅着嘴下来，转而霸道地拉着雅各布的手，小小的手试图把雅各布的大手包裹在手心中：“他推雅各布，所以我教训了他。” 这可不是简单的教训二字就能概括，牛族酋长检查了一下孩子的伤势，皱了皱眉就让战士们把孩子带了下去，他眯眼审视了一下玛雅：他仍然笑着，并不在乎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这让酋长想起了之前他第一次见玛雅时的场景：在一堆漂亮的精灵小崽子当中，他的容貌都过于优秀，那些精灵崽子大多不堪一击，随便什么都吓个半死，眼泪汪汪哭哭啼啼，而玛雅好奇地看这看那。 “哪怕看了那么多次，我还是感叹精灵族幼崽的羸弱，精灵王。”酋长嘲讽，精灵王温柔地照看着那些哭哭啼啼的精灵们，对他的嘲讽没多大反应。 “他们需要锻炼，这也是我带着孩子们来此的原因。”精灵王抱起了一个孩子，擦去了她的眼泪，“你们的孩子们呢？” “还用说吗，太过鲁莽，嗜血，医师忙得焦头烂额。”酋长揉了揉太阳穴，但他的表情仍然威严，“这次还是一样的？” “一年。” “希望这些崽子们能学到点什么———这个金色眼睛是谁的崽子？” “是我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那一瞬间酋长看到精灵王眼睛里的为难，还能等他细细思索，雅各布从王座后面探出一个头来，睁着那双绿色的眼睛，他空有一副帅气的外表和高大魁梧的体型，还有那有力的蹄子。酋长恨铁不成钢地想。 “您好，精灵王阁下。”雅各布走出，乖乖地行礼，精灵王微笑点头，而酋长哼了一声。 “我记得你应该在格斗场。” “我被士兵请出来了，父亲。”雅各布恭敬回答，玛雅看着面前除了兜裆布以外再无其他衣服的牛族人们，他的目光更多放在年轻的那个身上，“因为，嗯……” “因为你永远都只抵挡，不攻击，对吗？” “是，是的。” “格斗场在哪里？”玛雅突然出声问，他的眼神突然亮起了兴奋的光，“你能带我去吗？” 雅各布当时求助地看向了酋长，很久以后，酋长偶尔想起忍不住扪心自问，如果他当时摇头，会不会就不会出现后来的一切？ 可当时的他不会预见，他只是点了点头。 “在精灵面前，拿出你身为牛族勇士的尊严来。” “我会的，父亲。” 雅各布牵住了玛雅的手。 后来他得到了当天格斗场上所有牛族人重伤的消息，玛雅一个精灵干的。 “我很抱歉玛雅会如此……”精灵王的幽幽叹息打断了酋长的思绪，“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只能说那个孩子太过不自量力。”酋长只是说，毕竟玛雅怎么说也是为了他儿子才打架的，“孩子们需要磨合，你的孩子很有血性，这是一件好事。” 酋长拉着雅各布离开了，走的时候他听到了精灵王的说教，酋长什么都不说，他只是把雅各布推进帐篷里，拉下了布帘。 “你让一个精灵来保护你。” 雅各布垂下眼，温顺地准备听着酋长的训话，看着自己乖得过分的儿子，酋长叹了口气，这孩子太像他死去的母亲了，酋长这样想着：“看看你的爱好：侍弄花草，做木工，画画，你永远不战斗，不用你的蹄子！这叫我以后怎么把酋长的位置传给你！” “对不起，父亲。” “说点其他的！别老说什么对不起！”酋长气结，“你像个精灵而不是牛族的勇士，难道和玛雅王子那么久，你都没有学会用拳头说话吗？！” “一味的用武力是不对的！父亲！”雅各布终于出声，“那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然后任由别人欺负你？！”酋长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你这样永远都成不了一个好酋长！” 雅各布低下了头。 “你这样永远也成不了一个精灵王。”那一边，精灵王对玛雅这样说。 玛雅不屑地撇了撇嘴。 到底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精灵王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绝不是宠坏的原因，和酋长同样，精灵王也失去了他的妻子，但和酋长从来顾不上雅各布不同，精灵王空闲时间都几乎给了玛雅，他试图教育玛雅，爱，和平，宽厚，仁慈，一切良好品质。 但玛雅从小就喜欢破坏，血腥和暴力，不喜欢的就破坏干净，喜欢的就紧紧抓住，他做事好像都依靠本能。 “可这次是因为那个牛族推了雅各布！我又没有怎么样！我没有打死他！” “难道你还想打死他吗？” “唔……” 玛雅是认真的。 看着玛雅的那双金色眼睛，精灵王也感到冷汗直流，他究竟生了怎么样的孩子？ 还在思索时，玛雅已经跑掉了，支撑不住，他坐在了椅子上，取下了王冠。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酋长出现在房间门口，壮硕的身子倚在门上嘎吱作响，他抱胸时都能挤出丰满的乳沟，这位皮肤黝黑，总是严肃的牛族酋长看起来很疲惫，他看着自己这个漂亮的精灵故友：“我想你的孩子也很让你头疼。” “确实如此。”精灵王皱皱眉，“他很喜欢……血腥，杀戮，跟你们小的时候一样，无意冒犯。” “雅各布则太优柔寡断了。” 两位父亲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精灵王开口了：“我希望玛雅在你儿子身边能少点戾气，而你的儿子能更……” “喜欢战斗一点，我希望如此。”酋长说，“其他精灵幼崽呢？” “他们都找到了他们的牛族同伴来玩耍，这是件好事。”精灵王托腮：“我还是忍不住赞叹我们祖辈的智慧。” “确实，如果没有精灵的引导，我们就是一头由愤怒和杀戮控制的行尸走肉，而你们也一辈子都不敢走出森林。”酋长转身离开。 “我衷心希望这样的关系能永远维持下去。” 跑出来的玛雅看着跟着酋长一起来的雅各布，直接跳起来，亲密地搂住雅各布的脖子，他的嘴贴在了雅各布的脖子上，大笑着，雅各布感觉到玛雅的做工极好的布料贴在他的赤裸胸膛上，就像缠绕在树上的蛇。 “雅各布，我们去玩吧！” 玛雅笑得那么天真，可爱，可他手上的血都没有擦干净，雅各布看着玛雅，忍不住在想如果玛雅是他父亲的孩子该多好，那样的话父亲就不至于那么愁眉苦脸。 “怪物。” “满脑子都是血腥暴力。” “他真的是精灵吗？” 那些精灵小孩在远处窃窃私语，他想起了族人们在偶尔说的话。 “太软弱。” “爱哭鬼。” “酋长怎么生出了这样的孩子？” “雅各布，听我说，每个牛族人都必须有一个精灵，就像我和精灵王一样，这是宿命，不能违抗的祖训，从玛雅那里学点战士应该有的气概。” 雅各布一向听父亲的话，所以他点点头，玛雅睁大眼睛，把他搂得更紧了，几乎挂在这个高大的牛族人身上。 “你第一次点头同意我说的话！”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雅各布。”玛雅说，“就像父亲说的，每个精灵都要有一个牛族人，所以我们……” “命中注定，”玛雅咯咯笑，“ 绝不分离。” 这一年，他们150岁，是人类的少年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