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神明（10）
自从上次吃了那块半生不熟的肉排后，尤尔就深刻地觉得实在不能再这样下去，就算精灵的身体比人类要强得多，那也经不起这样摧残。 他想着干脆到父亲那边避避风头，于是就急急忙忙地随便收拾了下东西，跑到精灵王的树宫去避难。 到了之后，尤尔随口跟外面的守卫打了声招呼，就熟门熟路地溜达到了精灵王处理事务的书房，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便推门而入，还没等告诉养父自己的来意，一抬头就看见精灵王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满脸菜色，一下子失去了语言功能。 闹了半天，原来连养父都没能逃过魔鬼的毒手。 索秋尔看见自己的养子这满脸的欲言又止，哪还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身心俱疲地摆摆手：“你想住就住吧，只不过……”只不过就算住在这也很难躲开艾纳。 然而索秋尔甚至没能把这句话说完，刚刚被尤尔关上没多久的门又被敲响，紧接着门外就响起了此时此刻最为恐怖的温柔嗓音：“索秋尔，我来送午饭。刚才我听守卫说尤尔也过来了，刚好可以一起。” 索秋尔：“……” 尤尔：“……” “那我进来了。” 艾纳习以为常地打开索秋尔的书房门，手里提着食盒温和地对脸色难看的父子俩笑了笑：“你们要在这里吃午饭吗？还是要去餐厅？” 索秋尔深吸一口气，及其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以为你会跟那个人类一起吃午餐。” “希利尔在午睡。”开启了丰富夜生活的精灵看起来气色好极了，甚至比平时还要更加温柔耐心，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我就做了午餐送过来。” 眼看着实在是逃不过，精灵王和王子只能踩着沉重的步伐跟艾纳一起坐到了餐桌旁，各自被分了一盘还冒着热气的肉丸和肉汤。 两个受害精灵同时拿起叉子麻木地尝了一口盘子里的肉丸，意外地发现今天的食物竟然比预想中要稍微强上一点——至少不会在吃下去之后产生即将中毒的错觉。 索秋尔和尤尔在被迫品尝料理，而艾纳就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们吃，不知不觉地，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索秋尔的脸上，视线逐一划过精灵王柔顺的长发、深邃沉静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说起来，索秋尔的相貌是整个艾斯罗德都公认的优秀，还被称为艾斯罗德最俊美的精灵。 他回想起昨天希利尔说过的话：我可以对艾斯罗德最好看最强大的精灵做些坏事吗？ 向来处变不惊的精灵王被自己的弟弟盯得头皮阵阵发麻。 “索秋尔长得的确很好看呢。” 尤尔瞟了一眼艾纳轻轻抚摸着桌上餐刀的手指，低着头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祝福养父自己多保重。 索秋尔：“……那只是艾斯罗德的子民谬赞，对于人类而言你的样貌要比我更加优秀。” 倒不是他瞎说，事实上艾纳的相貌绝不比他逊色分毫，只不过平日里在精灵们心中恐怖的形象实在根深蒂固，在这种阴影下没几个精灵有闲心注意艾纳长得有多么俊美，反而是一无所知的人类更能欣赏。 这话说得艾纳有点开心，收回了下意识抚摸餐刀的手指，温和地打趣自家兄长：“索秋尔，突然这样夸奖别人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索秋尔：“……我只是实话实说。”最多是被看得有点害怕。 这一段波折结束后，餐桌上安静了一段时间，两个精灵都各自默默地吃着完全不合精灵口味的食物，而艾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出神着也没有开口。 过了有十几分钟，艾纳依然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冷不丁炸出一句：“我被人类操了。” 这个说法也是他从闯入森林的人类口中听来的，平时又没有关心过这种东西，更没有精灵会在他面前提起类似的词汇，所以他描述这种事情不假思索地选用了这样过于露骨的说法，而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说法有什么问题。 刚喝了一口汤的尤尔一下就呛住了，一边惊恐地瞪大眼睛一边狼狈地咳嗽个不停。 索秋尔拿着刀叉的手一抖，手底下的盘子一下被餐刀切坏，他几乎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食物中毒出现了幻觉。 “咳咳咳咳咳咳……你、你说什么？？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不能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这短短的一句话不但说明了发生过什么事情，甚至连事发时具体的情况都讲出来了，巨大的信息量合在一起实在是太过恐怖。 艾纳非常耐心地给他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我被人类——” “可以了可以了你别说了！”尤尔立刻打断他，阻止他说出最吓人的后面几个字，然后又忍不住吐槽一句，“说什么人类，谁都知道艾斯罗德只有一个人类……”这跟直接点名道姓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他最近对希利尔还是那种暧昧的态度。 话说希利尔难道是深藏不露的人类强者吗？为什么他竟然能把魔鬼给压在身下，而且还做完了全套还没死？ “因为还没有问过，我不确定希利尔会不会介意被知道。”艾纳不好意思地笑笑，脸颊微红地低下头，一副羞涩的样子，“因为希利尔有时候会有点害羞。”昨天还差点害羞到没有插进来呢。 “……”处变不惊的精灵王冷静地抬起手轻轻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发现这样并不能缓解眼睛传来的又辣又疼的感觉，于是退一步选择不去看餐桌对面满脸春色的弟弟，端起花茶抿了一口来压惊，“这很突然，艾纳。” 曾经艾纳独自迎战侵犯艾斯罗德的高阶凶兽，一箭射穿了凶兽的头颅，又神情平静温和地徒手从凶兽的头颅里掏出了魔晶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他实在很难想象把同样的精灵替换到另一个难以启齿的画面中是什么模样。 挑起一切的罪魁祸首显然没有在意此刻另外两个精灵的内心感受，只自顾自苦恼地说：“希利尔说他很需要我，可是他说还要去找到另外四个跟我一样的、不同种族的目标。” 索秋尔一口茶呛了出来，一不小心连手里的杯子都捏碎了。 同样感到怀疑人生的尤尔已经有些眼神放空，感觉脑子都不太想运转了，但还是替自己和养父问了一句：“稍微打扰一下，请问希利尔现在还……好吗？” 跟艾纳发生了关系，结果却说还要找四个不同种族的情人，真的还有生还的机会吗？ “昨天有点累，所以现在还在睡午觉呢。”语气自然地回答了尤尔的疑问，艾纳又继续自己的苦恼，“希利尔说他只能在艾斯罗德陪我一年，然后就要去下一个地方，一直到所有人都找齐才会再见面。为什么他不愿意我陪他一起去呢？”明明一开始只说希望自己陪他离开艾斯罗德，但是竟然是要等待四年之后才离开。 ——谁会带着旧情人去找新情人啊？ 说到这里，不论是索秋尔还是尤尔，都是震惊归震惊，但已经意识到以艾纳的态度看来，这件事完全没有干涉的余地。 尽管如此，但索秋尔还是按着发疼的额角，神情严肃地对艾纳说：“艾纳，你要考虑清楚，无论是爱人的挑选还是对未来的抉择。你应该找一个愿意对你忠诚不二的爱人。” 他不反对艾纳爱上人类或是前去艾斯罗德以外的地方，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弟随随便便地做出决定而后感到后悔。 “希利尔也不想的，但是他一定要去找那四位才行。”艾纳失落地低下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真的苦恼极了，“虽然等到把要做的事做完之后那四位就没有用了……但要是马上就杀掉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索秋尔：“……”原来你在烦恼的是这个？ 尤尔：“……知道你这么体贴，希利尔大概很感动吧。” 提起这个，艾纳又露出了一个害羞的笑容，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希利尔还不知道我打算陪他离开呢，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他，也没碰到好的时机。” 而且，希利尔不知道的话就会像昨天那样陪他做舒服的事情，还会经常陪他说话，会一直注视着他，真让人开心。 索秋尔＆尤尔：“……”你开口跟我们讲这个恐怖的消息时可一点都没有考虑过这些。 对象是这两个家伙，他们一时都不知道希利尔和艾纳到底哪个更值得同情唏嘘。